作为全球第1高峰,珠穆朗玛其实并不孤独。在它方圆几十公里之内,还耸立着世界第4、第5、第6高峰和一大片雪山群。而它的山脚下,还建有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寺庙——绒布寺。
一早起来,满血复活。感谢昨天两瓶葡萄糖口服液的救命之恩,提醒去高原的各位,以我为鉴,来这里除了带上治高反的药物,还可以备上几瓶葡萄糖,吃不下东西的时候灌两瓶补充能量,绝对是居家旅行、救人救己的必备良药。
我把这张截图发到工作群里,大家都劝冬晨控制一下自己…
这几天我深切地体会到一点,在高海拔呆久了,人容易犯糊涂。比如,冬晨竟在上叫我“臭宝贝”,虽然每次出来我们总共处一室,偶尔他剪片子累了会噘着小嘴手叉腰,跟我撒娇说“哼,本宝宝不开心了”,但是,身为宇宙钢铁直男的我们是清白的。
今天继续朝向世界之巅喜马拉雅前进,在这之前,大家准备就近先去其中段的卓木拉日峰。李总说,那里有个湖叫“多情错”,他六年前去过一次,这次还想重回旧地看一看。
由于喜马拉雅山脉挡住了从印度洋吹来的湿润气流,所以现在我们所处的北坡植被相比南坡荒潦稀疏,路旁几乎都是草木不生的秃山,一片蛮荒的景致并不是很吸引人,那就找些好玩的东西拍拍吧。
恰好此时李总尿急,嘿嘿,有人自投罗网,别怪我计上心头。
这段路视野空阔,没什么障碍物,李总下车后四处寻摸,最后选中DMAX的右前车身作为遮挡。一边嘘嘘一边和DMAX上的宇哥闲聊,“宇哥你是不是缺氧了?”
坐车上正吸氧的宇哥答:“可不是嘛李总,我身子虚,比不上你。”
趁李总毫无防备,我大步凑上前,举着摄像机对准奔流直下的他进行细节抓拍~哎,别抖,稳住,镜头再拉近一点,很好,保持住,来个特写……欢迎收看由《越野路书》全球指定专业摄像师文利为您直播的——老李嘘嘘。
画面外的情形请自行脑补
一张错愕的脸惊现镜头之中,“哎呦嘛呢,趁人之危!文利你又活过来了是吧?”如果李总可以腾开手,他肯定会扑过来挠花我的脸……
“是啊,李总,伦家今天不害喜了。”
想躲躲不开,想停又停不下来,见我还不收手,李总开始认怂求饶,低声下气地说,“文利我错了,我真错了……我以后,我永远都听你的话,别拍了行嘛?”
能让中国越野圈老炮对我点头哈腰的时候寥寥,我得抓住机会多享受一会儿。就在此时,车上看戏的宇哥猛掰右前轮,倾泻的水流急转方向,一个措手不及惊得李总差点劈个叉,一下子溅得鞋上全是尿。
“哎呦你们两个,我到现在算是认清你们了。你们等着,恶人自有天收。”
我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,喘不过气,感觉自己都快缺氧了。所以说,在荒郊野外撒尿,除了防备猛兽偷袭,还要随时提防你的同伴。李总请放心,这段珍贵的影像资料我会保存好,其他人想看的话……可以众筹。
很快地,绵亘天边的卓木拉日峰落入视线之中,山前湖泊就是多庆错了,现在很多人都叫它“多情错”。这幅神山圣湖、相伴相依的景象看得我心潮澎湃,近处浅滩一洼一洼的水域星罗棋布,水平如镜的湖面把远处山峦映入其中,是色调相宜又刚柔并济。
抬头,云也毫不示弱,高原的云和山一样气势磅礴,由于海拔高,水汽蒸发形成朵朵云团游曳空中,变幻莫测间渲染出风起云涌,山鸣谷应的特效。
“时隔六年啊,我又回到多情错。”
“李总,当年是不是在这里发生了什么,难道您曾经多情~错了?”
李总刚要开口,宇哥插嘴道:“别解释李总,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,兄弟们都懂。”
李总:#¥%@?!
我们等了半个多小时,山巅的云仍旧挥之不去。没有时间多作停留,毕竟征程漫漫,路途依旧遥远。
很长一段时间,在西方人眼里,西藏就如同她所处的地理环境一样,藏匿在崇山峻岭中让人深不可测。这里有最壮观绝美的风景,而宗教文化又给雪域文明增添了许多引人遐想的神秘色彩。除了地理原因,还有政治方面的原因,那时西藏受清政府管辖,禁止一切外国人进入,她是东方的禁地。不过,再难抵达,仍旧阻挡不了外人想要把她据为己有的决心。
途中,我们经过的曲美雄谷抗英英雄纪念碑,其矗立的地方就是一百多年前,英军对西藏发动侵略战争的主战场。这个地方又叫红河谷,当年英军使诈,一千多名守关军民在这里奋勇抵抗不幸全军覆没,战士们的鲜血染红这片河谷,这便是红河谷名字的由来。
历史总是过于沉重,这几年跟着队伍到处跑,最深的一个感触就是祖国太辽阔了,以前960万平方公里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数字,而真正走过一些地方之后才意识到这疆域究竟有多宏大。一寸山河一寸血,脚步触及的每一寸土地都或许曾被鲜血浸染过。
我们与那段腥风血雨渐行渐远,但谁都不该成为历史的旁观者。
夕阳残照,陌路疾驰。
我们被暮色弥漫,车轮拉出滚滚长烟,向来路吹散。
时光在延缓,却把我拉向前。
即使前方没有彼岸,我也想暂时在自己分离的幻象中,辗转……
我正卖弄着文艺的骚动,眼瞅着就要谱好曲儿了,左边突然飘来一阵雾气,把我冰凉唤醒。
“文利,咱晚上吃啥啊。我可不想再吃川菜馆子了,忒上火,你看我这牙床子都肿了。”宇哥拿着从女朋友那里顺过来的喷雾,呲呲呲呲对着脸猛喷,他说犯困的时候来两下特别提神。
“吃什么无所谓,我只想睡个踏实觉儿…宇哥给我也来两下,这糙肉皮子回去我媳妇儿都下不去嘴,补个水~水嫩的肌肤水汪汪。”
……
我们有说有笑,以为很快就会到今天的落脚点定结县,结果行驶了一段距离之后,保障车坦途的轮胎突然脱圈,下车仔细检查,我们猜测应该是被尖锐的石头扎了。
长途穿越中如果轮胎出现问题,最好还是补一下,多一条备胎,多一份心安。可是此处海拔将近4500米,傍晚高原风势骤增,没几分钟大家就被冻得四肢僵硬,想了想,还是直接换备胎吧。
把备胎换上,打足气,我们披着一身凉气迅速钻进车里,还没暖和过来,坦途的胎压监控又滴滴报警了……
这保障车怎么如此皮,净裹乱呀!!!
原来刚换上的备胎,轮毂和胎壁间存着好多沙子,只能再用千斤顶支起来,放低胎压,一点一点手动把沙子剔除干净。 这么干费时又耗力,没多会儿,天边最后一丝光亮彻底消失了。
夜黑风高,高原的风刮得肆意妄为,吹出惴惴不安的情绪,大伙儿空着肚子,喘着沉重的气息,围着轮胎进行抢救。
二个多小时后,警报终于解除。
赶到定结时已是夜里12点多了。四月,西藏即将迎来一年中的旅游季,我们在县城恰好碰上一家还没打烊的川菜馆,老板刚从四川回西藏,准备开始一年的营生。大半夜见一群风尘仆仆的饿鬼上门,有些招架不住,“几位,真没剩什么菜了。”
“老板,有啥吃啥,我们不挑,先把米饭上了。”
两盘大烩菜上桌,顾不上滋味口感,我一个劲儿地往胃里填,这时候最大的感受不是饿,是累。赶紧吃完还要回酒店给一堆设备充电,冬晨还要熬夜备份一天的拍摄素材。
我只希望,明天别那么快来到……
第二天醒来,“病友”如约而至,我的扁桃体发炎了,连咽口水都疼,这是我每次跟行程必发低烧的一个前兆。宇哥身体也欠佳,昨天的川菜吃得他阴阳失衡、虚火上升、鼻血猛流。
李总看我俩病上身,开始幸灾乐祸,他一边和老付商量今天要走的线路,一边对我和宇哥冷嘲,“我说什么来着,恶人自有天收。劝你们弃恶从善,你们就是不听啊。”
老付一旁催促着,“都别贫嘴了啊,时间紧任务重,装车上路!”
从今天起,一直到尼泊尔,我们要经过7座8000米级高峰,而全世界8000米级高峰仅有14座。一路从喜马拉雅北坡穿越到南坡,用李总的话讲,这次跨国穿越,海拔最高、难度最大、路途最远,是可以预想的苦难重重。不过说难是难,说简单亦简单,因为不管干什么事,最难的总是开始,一旦迈出第一步,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坚持。
这是一场“数数之旅”,不走传统线路,李总准备带着我们走小路融入喜马拉雅的峰群,依次拍摄珠峰和其周边三座8000米级高峰,它们自东向西分别是马卡鲁峰、洛子峰和卓奥友峰。
依旧是高原荒漠的地貌,除了蓝天,只有长杆上随风舞荡的风马旗给旅途增添了些许色彩。沿公路下道,跟着李总的轨迹,进入轻度穿越的路段。这段非铺装的土路跑起来虽然颠簸,却比公路开得更爽,由于汇车少,可以把速度尽可能地提起来。
一路飞沙走石,暴土扬长,开着开着,路两边出现许多人工崩裂的碎石,而前方有人在朝我们挥手……
放下速度,几位头戴安全头盔的施工人员迎上来,说:“老远就跟你们摆手,你们好像没看见,这路封了,往回走吧。”
前面土坡上有几辆小铲车正一铲子一铲子地挖土,想到高原的路都是这些工人风吹日晒,夜以继日一点一点修出来的,我们向他们连声道谢,“谢谢你们,这活儿干的挺棒的,辛苦啦。”
施工人员听到夸赞,也连声向我们道谢。在彼此“谢谢谢谢”中,我们和工人们道别。既然这条路被封,那就只能走北边的大路直奔珠峰脚下了。
三辆车反方向行驶出几十公里,便踏上一条“心线图”似的柏油公路,上图可以最直观地感受到这条曲折蜿蜒,荡气回肠的路。
一弯连一弯,李总又陷入忆往昔的环节,“05年我来的时候这条路全是炮弹坑,当时开到绝望,但是现在你看看这路修得多好,真的感谢筑路工人们,给通行提供太多方便了。”
接连的发卡弯之后,我们终于抵达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观赏4座8000米级雪峰的观景平台——加乌拉山口。三辆车又向前开了一段,从这里向远方眺望,可以更好地将四座8000米级高峰——珠穆朗玛、洛子峰、马卡鲁、卓奥友峰一览无余。
在瞬息万变的云巅之上,四连峰像浮在不真实的幻境里,直耸入天,巍然神圣。
“快看啊,那就是珠穆朗玛!”
发出这样的感叹后,良久无言……估计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,世界至高点对所有人的诱惑,无可比拟。
世界第一高峰——珠穆朗玛峰
上图左侧,在珠峰后面的是世界第四高峰——洛子峰
世界第五高峰——马卡鲁峰
世界第六高峰——卓奥友峰
喜马拉雅的群峰依然可望不可即,它们依然是我永远也抵达不了的地方,可现在我是如此地接近它们。站在这里,不是仰望苍穹,而是置身其中,好像只要伸出手便可触摸到这条雪白的世界脊梁。
透过镜头,可以看见峰群的每一处棱角刀脊,清晰而又好不真实的感觉。此时此刻,我特别想对着珠峰大吼一声“啊~~我来啦。”可惜一是扁桃体发炎嗓子疼,二是已没剩多少气力,只好将这声呐喊在心里悄无声息地回旋……
我知道以后还会积攒更多难忘的旅途回忆,但毫无疑问,这幅画面会一直根植在我的记忆里,永远历久弥新。
离开加乌拉山口的观景平台,我们很快就到了今天的目的地——绒布寺。
绒布寺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寺庙,是一座僧尼混合的宁玛派寺院。从这里到珠峰大本营步行只需2-3个小时,行车约20分钟,被认为是观看珠峰的一个最佳观景点。绒布寺声名大噪的另一个原因是它曾出现在电影《2012》中,李总提议,晚上大家抱一起重温一下这部电影,当然没人响应他啦,我和冬晨还要拍夜空下的珠峰呢。
大概是兴建年代有些久远,寺院看起来简朴而非气派。我拍外景时,恰好碰到一群尼姑经过寺前白塔,她们身着红袍,手捻佛珠,对举着摄像机的我投来好奇思索的目光。我猜尼姑们刚刚诵经下课,这或许就是她们生活的日常,在经文里离苦得乐,寻求内在我的自由与平静。
由于想在寺前的空地上扎营过夜,出于礼节,要事先跟寺里的喇嘛打声招呼。可惜接待我们的喇嘛听不懂汉语,李总用手一个词一个词地打手语:“我们,今晚,那里,睡,行吗?”喇嘛心领神会,点头允许。
搭帐篷的时候,突然来了一群牦牛,在寺前列队集合
大家观测好风向,把三辆车停在挡风的上风口位置,然后顶着风齐心合力把新买的超豪华四室一厅大帐篷搭好。
这帐篷的睡眠区和客厅区是分开的,看起来有模有样,坦白讲,真谈不上有多舒适,毕竟每个区间的隔断只有一层布,晚上还得听着大家的呼噜交响曲入眠。
高原的天气说变就变,刚吃完晚餐,硕大的雪粒从天而降,我们的“四室一厅”在大风中像一棵海草海草~随波飘摇,所有人都在声讨宇哥,你买的帐篷怕是间危房吧。
我和冬晨走出帐篷,漫天风雪吹得我俩睁不开眼,远处的珠峰已被厚厚的黑云遮住,我说:“今晚的拍摄计划要泡汤了。”
冬晨:“文利,你小脸儿怎么红扑扑的?我这都快冻死了。”
那晚,我穿上带的所有厚衣服,把自己裹成一只粽子钻进睡袋,伴着大家风箱似的呼吸声、屠宰场里的呼噜声……在似梦非醒中,我被人拖到绒布寺的大殿里,殿门紧闭,漆黑之中,一位喇嘛递给我几本经书,对着跪在蒲团上的我说:“唵嘛呢叭咪吽,把所有经文熟读并背诵全文。”
我哭喊着不从,“为什么是我呀?我要回家,我媳妇儿还在等我回去结婚….快放我走。”我拼命挣扎,喇嘛身上的红袍像燃烧的火把我团团围住,就在我憋得透不气的时候,耳边传来冬晨的喊叫声:“文利你醒醒啊,帐篷塌了!”
第二集~完